Saturday, October 18, 2008

VIFF 溫哥華國際電影節(6) 放肆的青春:麥曦茵的「烈日當空」


最近一連看了幾部兩岸三地新世代導演的作品,其中比較為人矚目的是港星曾志偉監製的「九降風」三部曲:台灣導演林書宇的「九降風」、香港導演麥曦茵的「烈日當空」和大陸導演韓延的「攤開你的地圖」,後者還在後製階段,前面兩部分別以台、港一群少不更事的高三學生(七男二女)的慘綠青春為本,分別剖析當下青少年的生活圖像,兩部結構取向相同,但視覺手法各異,「九降風」調性傾向懷舊、浪漫,「烈日當空」則直擊當下青少年的迷惘與吶喊,看得出創作者的誠懇與用心,也讓人對兩位新導演的未來有所期待。

今天先來談「烈日當空」,該片編導都是出自才24歲的麥曦茵之手,她當初接到「九降風」的原本,曾志偉告訴她的遊戲規則是:要有九位主角,七個高中死黨、兩個介入兄弟感情的女學生;場景必須在高中校園,結構都在藉由其中一位兄弟之死,帶出當下少年人的青春紀事。

麥曦茵巧妙地把文本改寫成符合香港社會的情態,把時間點挪到2007年,正當所有的香港中學生面臨人生最重要的關卡-香港會考,社會瀰漫著慶祝北京奧運的驕傲時刻。一個與家庭關係疏離的轉學生怒榮,或許臭味相投,或許苦悶帶來的反抗,他融進一群師生眼中的壞學生圈子裡,圍繞著他的同伴,有的熱衷賺錢、有的沈溺性愛、有的忙著補習、有的偷偷販毒…,全片的基調瀰漫著慘綠少年的憤怒、不羈、徬徨與無所適從。

可喜的是,導演一開始用快節奏、手搖攝影,甚至商業廣告的方式,切入當下年輕人對網路世界的依賴:手機、簡訊、電玩,與金錢、性、援交、販毒、黑幫連結起來的複雜生態,讓這群未成年的年輕人,一方面抗拒大人替他們安排好的遊戲規則,卻又過早涉入成人世界的黑暗,激盪出全片的高潮-死黨的性愛自拍短片藉由同儕的誤傳,爆發女同學跳樓自殺,同一時空中最會唸書的牛篣,卻在年尾倒數計時洶湧人潮中被幫派刺傷成了植物人,最會逞兇鬥狠的頭抽現場卻一溜煙不知所蹤。原來兄弟,只不過是大難來時刻各自飛,原本的死黨關係頓時分崩離析。

導演在視覺、場景調度上,有著鮮明的節奏和色彩,影像手法活潑,充分表現出香港時下青少年的不安、無感與無方向,人物塑造上也添加了不少內心戲在主要角色怒榮身上,使其敘事軸線不致因太多人物而分散。其中怒榮在一次偶然機會中發現牛篣死前的夢想-他熱愛跳舞,想要唸書的原因或許是為了圓心中的夢。一場過十字路口翩然起舞的超現實畫面,巧妙帶過這群邊緣少年裡頭依舊懷抱光明的希望,也讓該片在殘酷的結局之餘,閃耀著一絲人性的溫暖。

年輕人之外,她也添加了邊緣少年周遭面臨的家庭問題、香港多元社會的轉變。儘管導演自己說的,她才20多歲,卻覺得離這群年輕人的世界好遠好遠,在她的鏡頭下,卻犀利地描繪出當今香港青少年的真實情境,過程雖然讓大人看了不捨又心疼,但要說的話,卻是如此誠實而高分貝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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Wednesday, October 08, 2008

新加坡本土電影正在萌芽 專訪「Lucky 7」導演許紋鸞


吃過新加坡美食、坐過新加坡航空、見識過新加坡國際金融操作的無遠弗屆,但很少人知道新加坡也有人在拍電影。新加坡導演兼製片許紋鸞(Sun Koh)說,新加坡的本土電影正在萌芽,甚至實驗性比台港的獨立製片濃。

許紋鸞相當年輕,不到三十歲,已經作過電視編導、電影導演和監製,她這次帶著「七影篇」(”Lucky 7”)參加溫哥華國際電影節龍虎獎競賽,成為近年來新加坡影壇頗受注目的作品。

「七影篇」是一部集體創作,許紋鸞找了其他六位新加坡本土新生代導演,每個人負責12分鐘左右,不限形式,唯一條件是必須用一位演員來貫穿整部戲,戲與戲之間的串連只靠前一段片子最後的台詞提供線索,導演運用自己的風格發展成下一段故事脈絡。因此該部片的七個小故事包含了許多類型,包括文藝、浪漫、靈異、搞笑等,甚至有一段讓片中的男演員Sunny Pang以受訪的方式,拍了一部仿紀錄片形式的片段。許紋鸞說用這種方式拍,實驗性蠻強的,也很好玩。

她說,因為身兼該片的監製和導演,「當其他六個導演都不想寫起頭的部分,她就只好作先鋒。」由她來寫第一段,故事講述一對不常聯絡的父子,因為父親突然重病,兒子被迫近身照顧父親,讓他感到既憤怒又矛盾。許紋鸞說,這種經驗她有過,只是她的父親後來痊癒了,但在片中她卻讓父親死去,來深刻描寫親情關係的千絲萬縷。

電影其他篇章還包括愛情、暴力、夢境與現實,其中有指涉性取向、批評電檢制度等「羶色腥」內容,許紋鸞笑說,這部片一看就知道「通不過新加坡電檢」,她也曾經和電檢官員交涉過,後來是她對電檢官員說「這只不過是一部年輕人作的實驗片,如果真的大費周章被剪,觀眾說不定更感興趣,結果讓更多人看到這部片子」,一句話點醒夢中人,新加坡後來一刀未剪審查過關,該片也在新加坡以小眾的方式放映了6個月,創作人保住了創作自由,官方對尺度比以前開放些,結局皆大歡喜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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Friday, October 03, 2008

VIFF溫哥華國際電影節系列 (5) 「完美生活」創造的電影形式:專訪龍虎獎得主:唐曉白

溫哥華國際電影節龍虎獎(Dragons & Tigers Award)今年再度把獎頒給了中國導演,今年的得主是唐曉白,她執導的「完美生活」其實才剛獲得威尼斯電影地平線單元的獎項,可說是雙喜臨門,但她在台上說,這部片拍得太辛苦了,前後花了2年8個月,有幾度想放棄,還好堅持下來。

「完美生活」可以說是一部女性電影,但說故事的方式冷靜、犀利,同時讓觀眾在現實與虛構間遊走,該片其實是由兩段故事組成,兩個女主角、兩段形式,鏡頭語言隨著架構和敘事線而變換,不著痕跡,自由流暢,不刻意挑戰觀眾的視覺意向,卻讓觀眾自然地進入主角從北到南漂流的人生,和後段紀實的部分貼合起來。

該片前段在敘述撫順一個下崗的工廠女工李月英(姚芊羽飾),父母親失和,靠她和弟弟獨自生活,城鄉的差距讓她想往上爬,靠女人的本能,在本能中練就自己的本事,於是,她掙到了飯店服務生的工作,認識了跑江湖又多金的跛腳人,跟去了深圳,又隨著命運的輪轉,遇見一位廚師,她下一個男人,到了香港。另一部份是以紀錄片的方式拍攝一個香港少婦Jenny,有家有事業也有兒女,但卻和丈夫鬧離婚,十幾年前Jane從大陸農村闖蕩到香港,如今她在生命面臨轉折時選擇回深圳看看,就在喧囂的城市一角,劇情片的李月英和紀錄片的Jenny不期然相遇,就像路上的陌生人擦肩而過,交錯的那一剎那,形成一股現實和虛構疊合的張力,虛構的人物擴大到了現實層面,也成了中國當代社會的縮影,不管是李月英或Jenny,都可能成為你我身邊的任何一個人,在貧富與階級間沈浮。


紀錄片要和劇情片拼貼並不是很容易,除了形式,鏡頭語言和組構劇本的能力要拿捏好,唐曉白這方面的掌握恰到好處。她說,她想描繪一個女人的昨天和她的未來,劇情片的部分在東北完成之後,發覺不是很滿意,少了什麼,於是後製停頓了下來,直到她在香港拍起另一個紀錄片題材,才聯想到揉合兩種形式,劇本也進行了翻天覆地的改變。

唐曉白本人其實也是從北京移民到香港的「新香港人」,故事裡有很多來自她與周遭朋友的經驗。她說,在香港其實有很多新移民女性,要說她們是話題也好、問題也好,總之那是一個很大的存在個體。

想像一下,一個從鄉下底層來到香港這樣的都市,怎麼去和生活搏鬥,背後的點滴其實比戲劇還扣人心弦,但要拍成紀錄片很難,因為沒有人願意開口講自己過去,導演於是只好在網上尋人,如此才找到了Jenny。

該片背後同時也在探討改革開放後中國城鄉差距、貧富懸殊的問題,尤其是北方的大城市如撫順,50、60年代曾經那麼地輝煌,當地人過去在國有工廠上班,「一生都託付給這個工廠、國家」,是件很驕傲的事。但是當他們中年或衰老之後,中國經濟結構起了巨大的變化,唐曉白說,現在在撫順,有超過一半以上的人都下了崗,從北方的農村南下到夢想的城市工作,上了路,命運也就開始流轉…。

尋找心目中新世界的「完美生活」竟是點滴血汗和淚水累積出來的,這讓片子多了尖銳性和生命力,虛構與紀實的界線也因此而打破。今年還有一部片子也「恰巧」玩著劇情與紀錄片的實驗:賈樟柯的「二十四城」(24 City),下星期繼續介紹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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