Thursday, December 21, 2006

VIFF 2006  光影聚焦系列九: 被遺忘的真實 <Yokohama Mary>

 耶誕節來臨前夕,走在夸飾過節氣氛的繁華大街上,總會讓我想起一個人。

那是多年前剛剛移民到溫哥華,第一年的冬天,異常地冷,住家附近總有個原住民中年男子,老在超市商店前徘徊,不消說,討東西的,典型的溫市遊民景象。但因為採訪工作,因為好奇,我和他在街上聊了幾次,知道他叫Bonny,歌唱得一把罩,後也成了碰面會點頭打招呼的”熟”鄰居。後來發現,不只是我,在附近幾條街上的居民,不少人都認得他,街頭行色匆匆,彎下腰的噓寒問暖,讓那年的冬天多了一絲暖意,對街頭遊民的印象,再也不是新聞版面的乞憐刻板與不堪。

直到有一天,這位”熟”鄰居出現次數越來越少,歌聲小了,臉上笑容沒了,最後幾次見到他時,身上多了幾道傷痕,問候的話語間隙彷彿有難言之隱,兩年後的冬天,他消失在社區街頭….。





直到前陣子看了溫哥華電影節紀錄片競賽單元的一部作品<Yokohama Mary>,故事描寫一位在日本橫濱街頭流浪了五十多年的女遊民麻里(Mary),因為怪誕的穿著,因為娼妓的身世,成了鄰里背後指指點點的話題,也成了橫濱繁華街頭一道奇異的風景。

橫濱(Yokohama)不是麻里(Mary)的故鄉,傳說她在二次大戰前從北方的家鄉來當地當樂伎,作當時美國大兵的生意。五十年後,她美麗的容顏被歲月剝奪,她金髮碧眼的往日情人早已隨著終戰而去。但她依舊堅持徘徊在橫濱街頭,堅持在遲暮的雙頰抹上宛如藝妓般的白面,駝背的身影襯著貴婦般的陽傘洋裙,對市井小民來說,她是那麼地熟悉,又是那麼地突兀。巷尾的斐短流長,讓她背著神秘又敗德的過去,在橫濱街頭,她卻又以垂垂老矣的身軀保存著二次大戰以來日本社會的舊日風貌。正因為如此,她那不合時宜的一言一行,卻成為藝術家靈感的來源:有攝影家把她當成鏡頭主角,拍成藝術寫真;有現代舞蹈家以她為靈感創作舞劇;更有演員將她的故事搬上舞台。Yokohama如鬼魅般的Mary,從社會邊緣人化身為時代傳奇的編織物。片中導演以大量的人物訪問,資料照片,調查採訪的拼貼方式,描摩成這位傳奇性樂伎的故事,直到她消失為止。

隨著人物的軌跡,觀眾發現到Mary可能是位陰陽混淆的”扮裝皇后”(Drag Queen),隨著鏡頭的發掘,我們發現到橫濱海港華麗複雜的城市性格,以及日本社會不為人知的同/ 雙性戀,愛滋病患等邊緣人的生活寫照。

導演中村高寬是個很年輕的日本導演,七年前曾經留學中國,在北京電影學院學了幾年的紀錄片,這次帶著自己的處女作第一次造訪溫哥華,坦承英語一句都不會,卻說著一口帶京腔的普通話。如同一般的日本人,對於這部片饒冨歷史和人文價值的評價,他顯露出日本人特有的謙虛多禮,和一般日本人不同的是,他說他要拍的不是”乾淨有禮貌的日本社會”,因為”那沒什麼意思!”
謙虛的中村先生拍出了一個小人物在時代洪流裡的載浮載沈,在他的鏡頭下,不管是歌女、妓女、同性戀、愛滋病患,都有著他們各自的生活尊嚴。

橫濱的遊民Mary是影像旅行的足跡,這不禁讓我想起了溫哥華我認識的那個遊民Bonny,或許除了他自己,沒有人會再記得他,但因為這部電影,我想起了生活中有這麼一段回憶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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