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使與魔鬼的一線之隔：評艾騰伊格言的「色情酒店」

和台灣電影新浪潮一樣，加拿大也有幾位聞名國際影壇的「作者論」導演：從怪誕風格聞名的鬼才大衛柯能堡、奧斯卡最佳外語片導演丹尼斯阿康德、到坎城影展常勝將軍艾騰伊格言等人，堪稱加拿大電影的門面。

這幾位大師級人物拍片產量不多，愛惜羽毛，大約2-3年一部片，但一出手即備受國際影壇注目，其中我最鍾愛的是亞美尼亞後裔的全才型導演艾騰伊格言。



伊格言出生在卑詩省維多利亞，在多倫多成長，父母是亞美尼亞難民，60年代移民加拿大。年輕時代的伊格言即展露文藝方面的才華，但因上一代受到政治迫害，讓伊格言大學時代主攻國際關係，並打算從事外交官工作。但才華洋溢的他一邊唸書一邊開始拍電影，後來還陸續編導過舞台劇、電視劇，評價不俗，儘管沒有當成外交官，伊格言的名字卻在國內外影壇閃閃發光。

1994那年是伊格言的轉變年，當時三十出頭的他以「色情酒店」（Exotica）代表加拿大入圍坎城影展競賽片，成為加拿大十年來首次入圍競賽片的代表作，後來該片贏得國際影評人費比西大獎，2年後他又以「意外的春天」贏得坎城三大獎，並入圍奧斯卡金像獎最佳導演、編劇等獎項，幾年時間揚名國際，並被國際影評人列為全球最有影響力的百人人選。

伊格言電影獨特或者迷人的在，他對人性觀察的纖細，在他的鏡頭中，一群看似放棄希望的人，總是以違常、不可預知的方式，深信著未來。

「色情酒店」以多重人物、多敘事路線描寫一群孤單、失意的邊緣人，包括同性戀傾向的寵物店老闆、色情酒吧老闆娘、DJ、脫衣舞孃和酒客五條人物主軸，主角之一酒客Frank白天是國稅局的官員，正在稽核一個寵物店老闆的帳目，事實上是盯梢對方夾帶違禁動物入關的證據，夜晚的Frank是Exotica夜店的常客，他每天去捧打扮成制服女學生的脫衣舞孃Christina的場子，依偎在可觀不可褻玩的情色遊戲中，兩人的對話似乎有種莫名的默契，看在夜店DJ的眼裡，卻悄悄地積釀了一股強烈的妒意和怨氣，原來夜店DJ與脫衣舞孃曾經是一對情人。事實上酒客Frank原先就認識Christina，彼此之間被多年前一宗家庭悲劇牽引著，導演用著細膩、冷靜的角度和步調引導觀眾，梳理出人與人之間複雜且幽微難辨的慾念。



精簡的對話交錯出故事中的故事是全片最大特點，在外表看似鹹濕的語言、充滿慾望的聲光畫面，道盡人與人內心痛苦、不堪的過去。觀眾一開始不明就理，隨即被畫面中冰冷的色調和疏離的語言震懾，每段對話就像一道道傷口，任由導演那把尖銳的手術刀一一劃開，人物內心的秘密也像撥洋蔥般層層被檢視。

電影一開始設定在加拿大海關關口，從檢查行李，關員與主角互望的剎那開始，開啟了人內心神秘的窗口；接著主要場景落在一家名為Exotica的脫衣酒店裡頭，酒店老闆娘透過酒店內的鏡子，偷窺酒客的一舉一動，正如脫衣舞孃和客人間的相互窺視；經營寵物店的男同志，在他那類似熱帶森林的店裡，不斷透過透明的魚缸觀察魚群的生態，最後進入這家色情酒店時，透過暗藏玄機的鏡子，也成了被觀察和窺視的對象；一連串邊緣性格的人們相互窺視，觀眾也同時深入他們幽暗的內心、對照情色世界的幻想和衝突，對照極度冷調的視覺風格，也營造出伊格言獨有的迷離、神秘和狂野的氛圍。